lannel_珊

脑洞•草稿•大纲•囤积||刀剑乱舞沉迷ing||舞乐传奇同人文堆积处

【三日石】有所待(现代paro……?)

【说明:这篇原本是为三日石二次图文交换会而写的,当时抽到的关键词是:“废墟 等待 桔梗”。拿到这组关键词时就想到了这个设定和这样的故事,只是断断续续写了将近三个月,才勉强写出来一些我想要的东西。

【警告1:我对于神道教的了解趋近于零,里面涉及的相关内容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私心,各种捏造,请勿采信,也请勿认真考据。

【警告2:OOC,特别是爷爷Orz


“言语即是咒语,一旦说出就会成为束缚。”


【三日石】有所待

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车上唯一的乘客。那是个深色头发的年轻人,有着一张不输于任何一个偶像明星的俊美脸庞,即使他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靛蓝色T恤,也能吸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。司机还记得,他从镇子上车时,车上所有女性乘客、不分年龄,都忍不住偷瞄他,猜测他从哪里来、要去哪里。只是,当车上其他乘客都陆续下车后,他仍然一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车座上,专注地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。

司机按了一下喇叭。那人才像突然惊醒一般转过头来看着司机。

“你要去哪里下车,啊?”司机问得颇有些不耐烦。

这是趟开往偏僻山区的公交车,一天不过两班。乘客大多在进山前就下车了;除了少数山里土著外,只有个别好奇心旺盛的背包客会乘坐到终点。司机瞥了一眼那人身旁巨大的登山包,猜这个人大概是后面那类人。

“嗯?”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刚刚睡醒,“路边有个上山的小路,可以通向一间神社,我在那里下车就好。”

“神社?我在这条线上跑了五年了,可没听说过什么神社。”

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露出迷惘的表情,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开始读。司机慢慢把车停在路边,那个人也会意地站起身,穿过车厢,走到司机身边,把地图拿给他看。

“你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地图了,”司机嘟囔着,然后看到在那人指尖所指的地方,确实有一间神社的标志。

“这趟车确实经过这里。但是我没听说过什么神社啊?”司机困惑地说。

那人和善地笑笑:“没关系。您把我送到路口就可以了。我去过,认得路。”

也不知是否该说是运气好,当司机找到那个路口并停车时,刚好看到山林深处村子里一位当地老人走过来。司机探头打招呼,问到:“您听说过这里有间神社吗?”

老人慢慢抬起头,眯起眼睛,花了些时间才认出来司机:“哦,是你呀。确实曾有间神社。不过你不知道也不奇怪,因为它八年前就失火烧毁了,现在只剩下废墟了吧?”

那位年轻的乘客已经下车,来到老人身边,听到他这么说,露出惊讶的表情:“烧毁了?”

老人转过头来看着年轻人,问:“是您要去哪里吗?”

年轻人点点头。

“我正好要去那里。您不介意的话,可以跟我一起同行。”


沿着公路边几乎被野草湮没的小路攀上去,不多远就看到路边一道清澈的溪水,水花飞溅到岩石上,发出好听的声响。

年轻人跟着老人,一边寻找的山路的痕迹前行,一边听老人讲述着神社的事情。

“当年这间神社也不大,但这里的神明可是有着可以斩除顽疾的名声,因此一直接受着村人的供奉,甚至也吸引了不少外地人专程过来祈福。有些人据说已经被判定得了绝症,来到这里参拜后,当真奇迹一般地痊愈了。——不过这种话,你这样的年轻人大概是不会相信吧,就像我家儿子那样。”

深色头发的年轻人微微笑着,并没有直接答复,而是问道:“请问,这间神社是因何失火的?既然供奉着这样神明,就没有再建吗?”

老年人摩挲着稀疏的胡须,想了一会儿,才说:“具体失火的原因,倒不甚清楚。不过头天夜里正好是一场雷雨,大家猜测大概是被雷击中的缘故吧。作为护佑村人健康的神明,神社当然重建了,只不过大家嫌这里偏僻不好走,就把新的神社建在了村口。这个地方倒是渐渐没有人来了呢。”

“喏,就是这里了。”

老人止步的地方,溪水汇聚成一方池水,水面上架着石桥,桥面的石缝里生着野草。桥的那一端,一对立木仍能依稀分辨出当年鸟居的模样。然而神道的终点,却什么也看不到了。

老人站在石桥前,双手合十、默然垂首。过了一会儿,他才睁开眼睛,向站在他身侧的年轻人笑了笑,说:“虽然我家那个小子并不相信,但是当初确实是拜这里的神明保佑,我那独生苗苗才好好地长大成人呐。”

年轻人等老人拜完,向他道谢,表示要独自多停留一段时间,就此目送老人离开。然后他转身,跨过石桥,走上野草漫生的荒芜的神道。


呐,我回来了。你还在这里吗?


那一年,鸟居依然是莹白洁净的颜色。神社虽然位置偏僻,但每天都有人过来参拜,其中不乏为祈求斩除病魔的远道而来之人。

三日月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被父母带过来的。已经七岁的他,因为从小患病的缘故,看起来身量比同龄人要小。经过长途跋涉,被父亲背着来到神社前时,又困又累的他已经伏在父亲背上昏睡过去。父亲轻轻把他放下来,母亲取了池里的水,洒在他的面颊上。三日月感受到凉意,慢慢睁开眼睛,忽然发现世界是一片从未有过的清明。

一位绿衣的同龄少年蹲在他身侧,蓝紫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:“你有祛除疾病的愿望吗?”

三日月转头看向那个少年,感觉一霎时天光异常明亮;阳光洒在绿衣少年的背后,耳畔修齐的鬓角上映着金色的光。

三日月怔了一下,微微点点头。

三日月牵着父母的手,跟随那个绿衣少年,走过不长的神道,来到窄小简陋的神殿前。年长的神官看到他们,罕有地露出了微笑。

惯常的仪式过去后,父母忍不住向神官询问这里神明的相关情况。三日月原本跟在父母身边,一抬头看到那个绿衣少年站在大殿柱子旁边朝他招手,便悄悄跑了过去。

“他们叫我石切君。你可以叫我石切丸。”绿衣少年自我介绍道。

“三日月,三日月宗近。”他如此回答。

“跟我来吗?”石切丸邀请道。两个孩子便一起沿着神道跑了下去,来到鸟居前溪水汇聚而成的池塘前。

“这是山泉,水可甜了,你尝尝?”石切丸说着,蹲下来,双手鞠起一捧水,送到嘴边。三日月也学着他的样子,捧了溪水来尝。果然,沁凉甘甜的水流过舌尖,落进肚腹里,似乎整个身子也变得轻快起来。

“这里!”石切丸站在鸟居下,招呼着三日月。三日月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了上去。

沿着神道正中走了一段路,石切丸忽然拐了个弯,穿过神道旁的灌木丛,来到道旁的山林里。大概是长年生病的缘故,三日月小跑着追赶着石切丸,觉得有些体力不支。不过很快,石切丸就在一棵树下站定,等三日月赶过来后,笑眯眯地递上一把好似樱桃的朱红透亮的果子。

“吃了这个就不会累了。”

虽然想起了父母“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”的告诫,三日月还是接过了果子。

“很甜啊!”三日月意识到,身上的疲乏感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。

“这片林子,这整个山头上的树,都是我……都是神社的!”石切丸带着三日月在树林里玩耍,三日月也渐渐跟上了石切丸的脚步。

“这是什么?”三日月指着路边的野花问。

石切丸拉起三日月的手,蹲下来一一为他介绍。他指着一丛粉紫色的小花说:“这是藤袴。‘众人皆夸藤袴香,今日为君折枝来※’,说的就是它了。”

因为病弱而很少被允许外出的三日月,充满惊奇地欣赏着,聆听着,轻轻点点头,在心里默默复述着石切丸说的语句。

“这边这丛金黄色的,是女郎花。”石切丸说着小心翼翼的采来一把蓝紫色的小花,递到三日月面前,“这个就是常说的桔梗花了。” 

三日月欢喜地接过这一束花,凑到眼前端详了一阵子,又高高举过头顶,对着阳光看过去。蓝紫色的花瓣在阳光的直射下似乎变透明了一点,散发出琉璃般的光泽。

三日月忽地笑了。他放下花束,冲石切丸眨了眨眼,说:“这个花,和你眼睛的颜色有点像呢。”

石切丸也笑了:“那么,就像记住这种花一样,记住我吧!”

“说反了吧?应该是像记住你一样,记住这种花啊。”

“我觉得都差不多呢,”石切丸拉住三日月的衣袖,“跟我来,这里还有好多有趣的东西。”

石切丸带着三日月把神社周围的山林都逛遍了。三日月不仅知道了这个季节林子里都有哪些盛开的野花,也知道了林莺喜欢歌唱的地方,和夜晚能看到萤火虫的地方。

最后,石切丸把三日月带到一颗高大的松树下。

“会爬树吗?”石切丸问。

本来想说“不会”的三日月仰头看了看高耸入蓝天的树顶,忽然点了点头。

“那就跟我上吧!抓紧了哦!”

石切丸说着,先撸起袖子开始爬树。三日月咬咬牙,也跟着想学,却连抱住树干起身也做不到。

石切丸爬了两下,低头看到抱着树干不知如何是好的三日月,索性又跳下来。

“不会爬?没关系,闭上眼睛抓紧我的手就好。”

听到石切丸如是说,三日月果真闭上了眼睛,拉住石切丸的手。随后他感受到一阵清风从耳畔拂过,风中隐约可闻清扬悠远的乐声和百鸟争鸣的声音。

“好了,睁开眼睛吧!”

三日月顺从地睁开眼睛。首先扑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,蓝天中有几绺白云飘荡着。他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去,发现石切丸正和自己一起“站”在松树最高的树枝上,脚下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绿色。三日月环顾着眼前的云天和脚下的林海,贪婪地呼吸着浸透着大自然生命力的气息,感觉自己的心脏有力地搏动着,身体渐渐被什么充满了。

“这是我最喜欢的景色,所以想无论如何也让你一起看看,”石切丸在身旁说,“你喜欢吗?”

“太喜欢了!”三日月发自肺腑地说。

三日月突然发现了什么,指着远处问:“那边那棵树看起来更高,我们可以去那里看风景吗?”

石切丸顿了一下,才回答:“抱歉,那里我过不去呢。”

“为什……”

三日月的话还没有说完,石切丸就抓紧他的手,抬手遮住他的眼睛,说: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
三日月被准许再次睁开眼睛时,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神殿前。面露忧色的父母和笑容可亲的神官在一起,看到三日月回来,母亲冲上前抱住他,然后又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。看到三日月的脸色不再是令人担忧的满月似的苍白,而是透着健康与活力的粉红色,母亲几乎喜极而泣。

年长的神官笑着说:“看来令郎很喜欢这里,这里的神明也喜欢令郎啊。”

在神官的劝说下,父母带着三日月在神社住了三日。每日里,三日月都跟着石切丸在山林间奔跑追逐,气色明显渐渐好起来,身量似乎也长高了一些。待到即将离开的时候,父母带着三日月在神殿前感谢神明护佑;但是和虔诚跪拜的父母不一样的是,三日月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个名叫“石切丸”的伙伴。父母发现了三日月的不专心,正要呵斥他时,被神官制止了。

“他在那边等你呢。”神官指着山下鸟居的方向,说。

父母正莫名其妙时,三日月已经跑下山去,看到石切丸靠在鸟居旁。

“你一直在这里吗?”三日月问。

“你会回来找我吧?”石切丸反问道。

年少的三日月用力点着头:“一定!”

“那我在这里等你。会一直一直等你的!”绿衣的少年攥紧拳头,郑重地说。

父母赶过来,拉着三日月向身旁的老神官告别。离开神社的路上,三日月还在不住地回头,看着那个绿衣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和那片山林融为一体。


三日月的病就这样奇迹般地好了。他回到学校,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读书、游戏,看起来像是从未得过那场大病一样。但是父母仍担心着他,所以第二年回神社还愿时,并没有带三日月同行。三日月趴在门口看着父母离开时,突然追了上去,塞给母亲一张纸;母亲打开来,看到一幅画:被绿树包围的神社前,站着一个褐发绿衣的少年,有着一双蓝紫色的眼眸,正转身回望着。

母亲吻了小小的三日月的额头,并没有问那个人是谁。

三日月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,有几分庆幸,他可以把这个秘密揣在怀里,不需要同任何人分享。

只是那个时候,他还期盼着很快就有机会再次回到那个神社。

然而转年,三日月就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,离开了家乡去了国外。在又一个夏末时节,他再次拿起画笔,涂抹起自己心目中的那片绿色,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寄了回去。几个月之后的早春,一封信件漂洋过海送到了三日月手中,他看到落款处用毛笔书写的苍劲有力的“石切丸”三个字时,心中的喜悦如同枝头的樱花一般绽放开来。

从此,三日月每年都会画一幅画寄回去,他想象着那个当初看起来和他同龄的少年的模样,那位少年在他的笔下和他一同成长着。有那么七、八年间,他总是能收到那边的回信。信件里会给他讲述今年山野里各种野花盛开的时节、林莺的幼鸟开始学飞的日子,和第一片黄叶掉落的日期。信件里也总会夹着蓝紫色的小花;三日月嘴角含着微笑,把它们夹进自己的日记本里。

父母和老师对于三日月展露的绘画才能十分惊叹。在他们的全力支持下,三日月开始向绘画发展,专擅风景画。

不满20岁的三日月第一次举办了他的个人画展。人们看到一个容貌俊美、性格老成的青年人,他调配出浓淡深浅不一的绿色,渲染成山林田野间盛大的夏日;而在画面的某个角落里,总有一个绿衣的少年,仿佛刚刚从树林里走出来。有人询问过那个人是谁,三日月总是温和有礼地微笑着,却并不回答。

“那是山野的精灵。”人们如此评述。

三日月也并不反驳。他担心着一件事。画展举办的那一年,他没有收到石切丸的回信。画展的事务结束后,他打点了行李,返回国内,准备再次拜访那间神社。然而,他在机场接到了母亲突发急症的电话,不得不取消了这次行程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,三日月一遍陪伴着父母,一遍继续涂抹着他记忆中的景色。他依然每年画一幅画寄回去,只是海那边的消息似乎就此沉寂下来,他再也没有收到那边的回信和压干的桔梗花。他每每想到这个,总是轻叹一口气,在画布上添了一笔蓝紫色。

五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。三日月笔下的那位少年也成长为了和他一样的青年,但是他在描绘那个人的容貌时,下笔却越来越犹豫。

现在的他——石切丸——是什么样子?过着怎样的生活?又或者,他还在那里,像他说的那样,一直等着我吗?

三日月怀着忐忑的心情寄出了第十七封信。

转年,三日月再次举办的个人画展受到了更广泛的赞誉,甚至有评论家这样说——“仿佛被神明亲吻过手指的绘画天才”。

国内有人向三日月发出了邀请,希望他能回国发展;考虑到母亲的身体已无大概,三日月同意了。回到久违的家乡,安顿好住所和画室后,三日月便立刻动身去神社。他打算履行当初的约定,回到这里,再找到那个人。只是,在旅途中听到神社被烧毁的消息后,他不免担忧起来。


三日月走在荒草蔓生的神道上。铺路的石块之间,狗尾草、石竹、女郎花恣意生长着,看起来并不像有人常常经过的样子。三日月一步步走向神道尽头,在看到被野藤覆盖的神殿的废墟时,他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的深渊。

他绕着神殿废墟走了一圈,只看到倾塌的墙边丛生的荨麻。他再次回到神殿前,失望地坐在残存的石阶上,支起了随身携带的画板。


希望至少能亲眼记录下来,他曾经带我欣赏过的景色。


三日月就这么画了整整一天。

这里似乎真的被废弃了,除了带三日月过来的那位老人,他没有再见到其他人。山林间的小生物倒是不少,还有一只林莺落在三日月的肩头,似乎颇为好奇地看着三日月笔下一片葱郁的景色,和画面深处那个绿衣褐发的青年。眼看天色将暮,三日月庆幸着此次像准备远足写生一样带了简易帐篷过来,在神殿的废墟前搭起帐篷歇息去了。

第二天,三日月是被鸟鸣唤醒的。他揉着眼睛钻出帐篷时,天边刚露出微光,山林里仍弥漫着雾气。三日月沿着神道向下走去,用鸟居前的池水洗了一下脸,再回身时,发现一只林莺飞到他面前。三日月伸出手,那只小鸟在他手边点了一下,便又飞走了。三日月觉得有趣,跟着它一路前行,走出不远就偏离了神道,走进了树林。

三日月迎着东方初起的日光走去。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很快就把他的鞋子和裤脚打湿了,引路的小鸟也在林间失去的踪迹。就在三日月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时,忽然注意到路边有一丛蓝紫色的野花。

三日月看向那从桔梗,沿着那个方向向远处望去,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融化在深深浅浅的绿色里。

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。

“石切君!”

孩子般的身形隐藏在树丛之后;片刻,一个和三日月身量相仿的成年人出现在他面前,一身绿衣和蓝紫的眼眸,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。

“你回来啦。”


三日月和石切丸并排坐在神殿废墟前的石阶上,眺望着远处绿色山林。

“……你一直在这里?”三日月问,“你没有跟着神社搬到村子那边?”

石切丸笑笑,说:“我过去不呀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三日月困惑地问。

“因为,我是属于这里的。我离不开这里。”石切丸解释说。

“你离不开……?”

石切丸笑着点点头:“我说过,会在这里等你,就会一直等你;在等到你之前,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。——不过那时我可没有想到,神社会被烧毁的事情。毕竟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百年了。”

“好几百年……”三日月惊讶地站起来,看着石切丸,“你难道是……”

“我是这里供奉的神明呀。”石切丸微笑着说,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,像是在说“这个就是常说的桔梗花了”。

三日月重新上下仔细打量的石切丸,然后俯身凑在他面前,伸出手,小心地探过去,触摸着那看起来无比真实真切的面庞。当指尖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时,三日月稍稍安心了一些。

“能够摸到……你对于我来说就是真实存在的。”三日月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喜悦,“我可以随便摸吗?”

石切丸笑着握住了三日月的手。

三日月重新坐到石切丸身边:“你如果是神明的话,应该无所不能吧?为什么会离不开这里?”他仍旧有些不太明白。

石切丸回答道:“神明呢,也是应人们的愿望而产生的,能力也是有限的。像我,就仅限于祛除疾病和不洁,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呀。”

“如果你是这里的神明,为什么没有去新的神社哪里呢?”

“是言咒,”石切丸不紧不慢地解释着,“言语即是咒语,一旦说出口,就会成为束缚,即使身为神明也不例外。”

三日月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因为我答应了会回来你,你便说会一直在这里等我。所以即使神社消失了,供奉的人不来了,你依然停留在这里,无法离开。是这样吗?”

石切丸只是笑着,没有作声。

“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呢?如果你没有说,就不会……”

“因为我喜欢你呀。”石切丸笑眯眯地打断了三日月的话,“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,我就喜欢上你了。”

三日月顿了顿,才说: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我没有回来呢?

“但是你来了呀。”石切丸笑着,看着三日月,握紧了他的手,“我喜欢你,我也相信你喜欢我。我没有弄错,不是吗?”

“是的,是的,我喜欢你,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喜欢,”三日月全身微微颤抖着,抱住了石切丸,“我不管你是神明还是其他什么,你对于我是真实存在的。我能感受到你,触摸到你,和你交谈,你会给我回应——我的愿望就满足了。”

石切丸被三日月抱得有些紧,但还是张开双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我在这里,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

过了许久,三日月才肯放开石切丸,不过双手仍然搭在他的肩膀上。他重新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——或者说是这里的神明,对方蓝紫色的眼眸清澈明亮,满含着温柔的笑意,就这么定定地看向自己。三日月有些恍惚,回忆起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情景。

三日月忽然想起什么来,问道:“既然你一直在这里,那以前我给你写的信……”

“是前一任神官帮我回信的,不过老神官过世后,就没有人能帮我寄信了。你也知道,一般人是看不到我的。”

“但是我能看到你,甚至能感受到你。”三日月说着,抓起石切丸的手,贴上自己面颊,感受着另一个鲜活的个体的体温。

石切丸抬起另一只手,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三日月的头发:“要我说的话,也就是注定的缘分吧!”

三日月又想到了另一件他非常在意的事:“神社怎么会突然起火呢?真的是遭了雷击?”

石切丸仍旧是笑着,说:“姑且可以这么理解吧。”

“到底是……”

“老神官过世之后,年轻的神官并不能看到我,对于神事也无甚兴趣。他失手打翻了烛火,烧毁了神殿,又不敢承认,就放出风声说是雷击引起的火灾。他现在在新的神社那边,那里离村子近,估计他应该不怎么寂寞了吧,新鲜的朱红色的鸟居想必也十分美丽吧。只是那边的景象,我恐怕无缘得见了。”

三日月一时没有作声。

他突然站起来,对石切丸说:“你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?”

“什么?”石切丸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三日月抓住手腕,沿着神道一路向下跑去。他感到风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从自己耳边流过,呼啸而出的却是龙笛一般乐声。

眼见着快要跑到鸟居的地方,三日月却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,石切丸忍不住说:“不行,我离不开……”

三日月回身捂住了石切丸的口:“不要说出来。”

石切丸就这么被三日月拉着,冲出了鸟居,来到他之前不曾涉足的地方。

“这是真的……”石切丸试探着用脚尖点了点地面,又回头看了看鸟居后面的神道,路的尽头被一片绿荫掩藏起来,“我以前可没有想过……啊,也许是因为你回来,之前的愿望达成了,咒语便因此解除了。”

三日月从后面环住石切丸的腰:“所以,可以陪我一起出去吗,我带你去看这么多年来我曾经见过的景色。”

“我……可以吗?”石切丸喃喃自语道,“我可从来了没有……”

三日月再次掩住了他的口:“不要随便说不可以。”

石切丸怔了一下,转头看向三日月。他留恋多年的人儿此刻就在他眼前,目光沉着地微笑着,冲他点了点头。

石切丸说:“我可以。”

就这样,石切丸跟随着三日月,第一次离开了他的居住了几百年的山林。他小心翼翼地踏着每一步,丈量着他和那个世界距离。

他们身后的山头上,从林海中扑簌簌飞出一群白鹭,飞向了更广阔辽远的天空。


三日月把石切丸带到了他安置在城里的画室。

没有其他装饰的洁白的房间里挂着摆着的都是三日月的画,扑面而来的是满眼的绿色——山林,野径,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生气勃勃的小花。

房间的地面上还随意扔着一些印刷品。石切丸认出来那些印刷品上三日月的名字,小心翼翼地捡起来,好奇地翻阅着。

这些印刷品是三日月之前举办个人画展时的宣传页。在这上面,石切丸读到了其他人对三日月的评价——“仿佛被神明亲吻过手指的绘画天才”。

石切丸捧着宣传册,看着画室墙上挂着的画作,不住地赞叹:“这都是你画的?真是美丽的景色,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。”

“我心目中最美丽的景色,可还没有办法画出来呀。”三日月凑在石切丸耳边,说,“和你一起欣赏的景色,才是最美丽的。”

石切丸觉得耳根有点发热。他推开三日月;三日月也很自然地同他拉开了距离。

石切丸在房间内慢慢转了一圈,最后在最大的那幅画前面站定,伸出手来指着画面上的一点,问:“你的每幅画里都有这样一个人。”

“你也注意到了?”三日月在他身侧笑着反问。

石切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宣传册,低声念出来那上面的注释:“这是画家心目中大自然的精灵。”

“别看他们乱说的,”三日月把那几张纸从石切丸手中抽走,“那就是你。”

“我?”石切丸转过头来看着三日月,蓝紫色的眼眸中是没有掩饰的天然。

“你过来看看这个。”三日月说着,把石切丸领到房间另一端,那里画架上搁着一幅画,被白布蒙着。

三日月敦促石切丸把那幅画揭开。

一个绿衣紫眸的青年站在画面最前方;他身后是一道白色的阶梯,通向画面最深处的绿林之中。

“这是……我?”

趁着石切丸惊讶之际,三日月把一束桔梗递到他面前。

“如果言语即是咒语,一旦说出就会成为束缚,那么我也给自己下了咒。”

石切丸低头整理花束的时候,三日月绕到石切丸身后,伸手遮住了石切丸的眼睛。

“我会永远记着你。”

这回还没有轮到石切丸惊讶,三日月便已然按住石切丸的头,温暖湿润的亲吻落在他的眼睛上。


你便是我想要全身心供奉的神明呀。


【本篇•终】


※众人皆夸藤袴香,今日为君折枝来:《大和物语》之一百五十三“藤袴”(《日本和歌物语集》,张龙妹、邱春泉、廖荣发 译)。


【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构思“普通人画家三日月带着神明石切丸在现世里生活”的故事了!

评论(12)
热度(70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