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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舞乐传奇】【海东来】【双帝】忆王孙·六

六、少年游（因词有“长似少年时”句，取以为名）
寒食过后，天气渐暖，长安城内繁花似锦。皇上得了半日空闲，王公公进言道，城南郭四娘家有几株红牡丹人称“火炼金丹”，那可不是一般的好颜色，京内观者如潮。皇上听说了，也动了前去观赏的念头。王公公刚要唤人去郭家传旨接驾，就被皇上拦住。皇上说，春色如许，怎好一人独占，不妨便服过去赏花。
皇上就这样带着王公公和几个侍卫，乘着顶软轿便衣出宫了。郭四娘家的红牡丹果然名不虚传，远远看去真的如赤焰燃烧一般，在日光下尤为生动。王公公见皇上心满意足，也放心了大半。赏花完毕，回宫的路上，皇上临时起意，要行经东市看看。王公公觉得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里。
皇上斜靠在轿子里，饶有兴致地看着东市里熙来攘往的人群。突然，一阵锣鼓声吸引了皇上的注意。路边飘起了一面巨大的“武林大会”的旗子。皇上差人去打听，原来有人在摆擂台。皇上见天色尚早，就让王公公去旁边酒楼上找了间临街的雅座，决定好好观赏一下。
王公公心里暗叫不妙。这擂主他多少有所耳闻，自诩为长安城里第一武者，此番摆擂多半是炫耀武力，但皇上可不会喜欢有人当面耀武扬威。可是皇上微笑着看着街上的动静，似乎颇欣赏此番情景。
不过王公公猜得不差。皇上虽然笑着，心中却别有思量。他有心掂量一下这擂主和打擂者的实力；倘若这擂主以比武为名招揽私兵，那就要防患于未然，尽快处置了。
那边擂台上，擂主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刀法，就招呼打擂者上台。不过想要同他过招，还得先打赢他的徒弟。几个挑战者先后上台，竟没有一个人能胜过他徒弟。围观人群里也难免起了嘘声。终于上来一个中年人，熬战一刻钟后，获得了和擂主过招的资格。中年人和擂主来往数个回合，不分胜负。那擂主露出惺惺相惜之态，称赞对手实力不俗，也担得起“长安第一”的称呼。
擂台上两人正互相恭维，突然台下传出来一个声音：“你们打算说到什么时候？这‘长安第一’原来可以随口相送吗？”
台上两人顿时面色一沉。他们向台下寻找说话之人时，只见一个青天白日里撑着红伞的红衣人站在擂台正前方，而他身边十步之内的人群都已经散开了。
擂主认出了这人。红衣红伞，正是过去近一年时间里震慑长安的内卫右司统领海东来的装扮。不过擂主认为寻常恶少歹人的功夫远远无法跟自己相提并论，又觉得海东来不过一介寻常官吏，因此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。他倨傲地一抱拳，道：“原来是海大人。是否担得起长安第一，当然要实实在在地过上几招，才能评判。早就听说海大人威名，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海大人赐教啊？”
海东来在台下冷笑着说：“一招之间便可分出高下，何须几招？”
擂台上擂主的徒弟听到这句话，勃然大怒，飞身跃下，口中斥道：“你说这话，可有资格！”
那擂主故作姿态地准备叫住徒弟时，却看到海东来原地未动，一手擎伞，一手平推出一掌，隔空就将他徒弟震回台上。擂主心中大惊，但仍假装镇定地说：“海大人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海东来这才缓步上前，边走边问：“听说这擂台之上，生死由命，立据无悔，可是这样？”
擂主硬着头皮答道：“确实如此。”
海东来停住脚步，突然旋身飞起，一身红衣如盛开的牡丹一般展开。
那边远远看着擂台上情况的皇上见到这一幕，心中不禁一动，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海东来时，也是这般场景。
这边海东来稳稳飞落擂台正中。擂主和打擂的中年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避闪。
海东来看着二人，道：“擂台之上，生死由命；即便误伤，也无需偿命。擂主大人，如果你承认这个规矩，海某倒不妨与你试上一招。”
那擂主原本见了海东来出手，略微有点畏惧，但此时听海东来如此一说，感觉受到轻蔑，顿时血气上涌，大声道：“生死无悔！这台下的众人都是见证！海大人，请出招吧！”
擂主握着长刀摆出一个相当有攻击性的招式，对海东来怒目而视。海东来却并无动作，仍站在原地，左手擎着他那把红伞，眯起眼睛，紧盯着面前那人。
那打擂的中年人自忖胜算不大，早早避下台去，就余擂主和海东来在台上对峙着。
那擂主知道，此刻谁先失去耐心，谁便先输了一招，因此并不轻易率先出招。但他最终还是放不下所谓“长安第一”的头衔，决意为此放手一搏，举起长刀向海东来当头劈去。
海东来依然没有动作，甚至没有闪避。这让擂主心里犯疑，试图变招，却又不知如何变化才好。在那人犹豫的这一瞬间，海东来突然急步上前，左手的红伞脱手飞入空中，抬手一掌劈在那人握刀的手腕上，右手则趁机重击那人腹部。那人弃刀踉跄后退之际，海东来飞身至那人身后，抓住那人后颈，竟然如同抓小鸡一般将他掷到擂台一边。
一招之际，胜负已分。
擂主的徒弟慌忙上前查看，却发现他师父涨红了脸皮，已然没了气息。
海东来伸出右手接住了落下的红伞，只瞥了那擂主的尸体一眼，就飞身跃下擂台，大步离开了。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地目送海东来走远。
皇上在街旁的酒楼上完整地看了这一幕，赞叹道：“多年不见，海卿的武艺又精进了。”
一旁侍候的王公公也开口附和道：“海大人真乃英雄！皇上能识得用得海大人这样的人才，真是圣明之主啊！只是……”
皇上正听得高兴，突然又听到最后两个字，微微皱眉，问：“只是什么？”
王公公躬身说道：“海大人招式虽然凛冽，但一出手便夺人性命，未免太过残忍。”
皇上摇摇头：“你还是不曾见过大阵势。战场之上，瞬息之间便决定生死，没有这种一击致命的招式，怎么能保全性命，又怎么能拿到胜算？”当年若不是海东来如此出手、招招致命，他未必能全身而退。
“陛下说得是。”王公公口中这样应着，偷偷看着皇上的反应，猜想皇上在想什么。
皇上却一边起身离开，一边说道：“今天得见这样的红牡丹，真乃此生一大幸事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