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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舞乐传奇】【海东来】【双帝】忆王孙·五

五、满江红
海东来再次回到内卫总院时，看到他的案上摆着两份公文，一份是上元节期间协助京兆府、金吾卫等维护京中治安的通报，一份是上元节皇上携番国使臣游园赏灯时协助护卫的通报。海东来询问了坐在他对面办公的关长岭，关统领笑着说这都是每年惯例，无需特殊安排，属下们自会处置妥当。海东来把公文扔到一边后，关长岭又一脸堆笑地凑过来说，说他家里有个幼女无人照料，上元夜的值夜公差能否请海大人独自当值。海东来微微皱眉。他听说过关长岭收养了一个孤女，也就三四岁的光景。虽然海东来觉得无妻无子的关长岭收养个女儿这种事有些奇怪，不过还是同意独自值差，放他与养女团聚。毕竟他海东来在长安城里，只有一个人。
上元夜的大明宫内灯火辉煌，耀如白昼。海东来负责值守的位置就在含元殿外。殿内的歌舞喧哗清清楚楚地传来。海东来沉着脸巡视过一遍后，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。身上的制式铠甲对他而言并不算沉重，此时却让他觉得有些憋闷。他向来不喜欢人多吵杂的地方，他有时会自嘲地想他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。但他清楚其实是人们不喜欢他。他从小得的怪病，使他全身的皮肤遇见阳光就会破溃出血，周围的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一个被诅咒的怪物一般，连他的亲生父母也对他避之唯恐不及。给他瞧过病的郎中都告诉他，因为这病，他随时都有可能死，劝他静养，不宜多动，或许能多挨些时日。但是躺在病榻上候死，终究不是他的本性。
他褪下手套，看到手背上创伤处刚刚愈合的新肉仍透着红色，仿佛轻轻触碰就会出血一样。手套散发出药香，是孙太医为他调配的生肌止血的方子，他用了有半个多月了，如果有效，日后倒可以常常备着。这孙太医和他以前看过的郎中不一样，并不一味劝他闭门养病，反而说他自己感觉没有大碍的时候可以多出去走动走动，告诉他皮肤破溃并非全然是坏事，毒素迸发出来总比积聚在体内要好。所以这孙太医虽然啰嗦，海东来还是多少能听进去他的交待。五日前孙太医刚准许他外出活动，交待他务必按时服药。虽然孙太医的药苦涩难咽，他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坚持服药。只是赶上这样的差事，恐怕没有办法做到了。
海东来正这么想着，看到一名内卫匆匆跑来找他。原来是皇上为值守人员赐了夜宵，已经派宫人送到了。海东来赶回休息处时，看到轮值下来的内卫们正喜笑颜开地分食糕饼。他仔细瞧了瞧，觉得不过就是普通的宫样面点，盖了吉祥图案的红印而已，跟元日那天皇上赐给他的食物相比，无甚新意。不过倒有当差多年的老兵说，以前皇上从没赏过这么好的夜宵。
海东来原本就觉得不想吃东西，打算交待一句把他那份分给当值的下属就离开，却没有找到应该给他的食物。分发夜宵的宫人见海东来面色有变，连忙捧出一个食盒，说：“海大人，这是皇上专门赐给您的。”
海东来并不理睬那个宫人，直接接过食盒打开一看，神色稍缓：这食盒里的糕点看起来倒是比普通士兵的要精致些。他拎着食盒走到门外，一边听着不远处大殿里热闹的舞乐声，一边拣着吃了两块。忽然，他发现糕点上面盖着的红纸上写着字。他把那纸取出来，看清上面写的是：福寿长安。
海东来看着这字，沉默了许久。他认出来这是御笔。他知道这应该是随意派发的祝福题词，不是单单给他的，不过他还是小心折好收在怀中。
海东来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，又到了下一次巡查的时间了。他转身准备出去时，不妨被一个人撞到；正是刚才分发夜宵的宫人。那个宫人刚端了一个茶盅过来，见撞到了海东来，吓得浑身哆嗦，茶盅里的东西也差点洒了出来。
“你又来做什么？”海东来没好声气地问。
“海、海大人！这是圣上吩咐小的给您端来的。”那个宫人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“给我？”海东来疑惑而又警觉地掀开碗盖，浓郁的熟悉的药香传来。
“真的是陛下吩咐的？”海东来追问。
“是！”那个宫人抖得更厉害了，“是圣上派小的去贵府取了大人您正在服的药方，嘱咐小的在按时煎了给您送过来。您府上的张阿保可以替小的作证啊！”
海东来将信将疑地把那个内卫叫过来。张阿保带着嘴边没来得及擦掉的饼屑跑来跪在海东来面前，发誓说他和郭大哥一起跟那个宫人把药送进宫来，又看着他煎好，绝无差池。
海东来默想到，除了孙太医和这几个贴身服侍的内卫，也只有圣上知道他正在服药的事情了。他向那宫人一伸手，说了声“拿来吧”，便端起茶盅把药喝了。
依旧是他不喜欢的味道。只是不知是不是宫里的水甜，感觉不那么难以下咽了。
海东来打发走送药的宫人，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含元殿，想：明天谢恩的折子该怎么写呢？也祈愿圣上“福寿长安”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