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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舞乐传奇】【海东来】长安夜未央·二

二
暮春时节，白日渐长。傍晚前，海东来独自撑伞走在自内卫总院回府的路上。这条小巷东西走向，此时明晃晃的落日迎面照过来，难以分辨前方的道路。海东来听得一阵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，止住了脚步。
自那日名叫陆盼盼的舞女警告说有人想刺杀他，已经过去八日。海东来仍旧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往总院。自他六年前奉诏入京，针对他刺杀几乎如家常便饭一般，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。他自负于武功，自信在长安城还没有人能伤得了他。近两三年，这样的情况逐渐减少，出手的刺客水平也大不如从前，他反而有些期待这回是什么样的人敢于同他动手。不过有人事先警告，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；而且上个月高总统领刚刚上表恳请圣上准许他年内告老还乡，内卫总统领一职即将出现空缺，在这个时候，他不相信那个人没有什么动作。
又一阵风过。
巷子里不知哪家的树窸窸窣窣地响着，飘来一阵阵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。对面的日光似乎更加炫目。海东来将伞微微前倾，一面遮挡过于耀眼的光线，一面站在原地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声音。
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扑面而来。
海东来的嘴角微微一勾，并没有闪避。在那声音即将入耳之际，他抬手握住了那只弩箭。
这么近的距离都射不准。海东来一边有些失望地想着，一边将弩箭沿来路抛出。
有人应声落地。海东来却根本懒得看哪里。他重新整了一下额前的帽檐，朗声说：“还躲什么？都出来吧！”
少时，一群蒙面的持刀刺客从明晃晃的日光中窜出来，拦在海东来的面前。但他们都逡巡着不敢上前。方才负责打前哨并转移目标注意力的同伴的尸体正躺在他们面前。他们此刻应该明白了对手的实力跟自己究竟有多大差距。
“磨磨蹭蹭地干什么？你们是在做儿戏吗？就算是演戏也给我认真一点。”海东来皱起眉头说。他自认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。他承认关长岭在这一点上比他要强。
角落里的一个蒙面刀客终于按捺不住，挥刀上前。
海东来好整以暇等那个人扑过来，抬手抓住对方的门面，手下发力，将那个人推了出去。待那个人撞到路边的墙壁上时，他应该已经死了。
其余人见到这番情景，惊慌了片刻，转身便要逃。
海东来自然不会给这些人逃跑的机会。他飞身上前，拦住那些人的去路。他单手执伞，单手出招，而那些人的刀竟没有一个能落在他身上。很快就只剩一个活口。
又是一群喽啰罢了。这样的人对付我，能有何用？海东来想到这里，心里突然一动，收起手中的力道，没有将最后一人击杀；手腕一翻，手掌从那人的门面落到前襟处，揪住那人的衣服，厉声问：“是谁派你们来的？”
那个人的脸已经因为惊恐扭曲变形，一双眼睛暴突出来，口中断断续续地说：“莫、莫问……我、我没……”还没说完，那人便咽了气。
海东来知道自己手上并未使力。这人竟是被吓死了。
算了，反正从来也问不出什么。海东来扔下那个人的尸体，拍拍手套上并不存在的浮尘，看了一眼那上面印着的血迹。他早就懒得分辨哪些血迹是自己的，而哪些又是对手的。
海东来转身退出巷子，招呼过来一队执勤的金吾卫，简单说明了情况后，向平康坊的方向走去。
那个人临死前说的话，虽然听不真切，但也依稀能分辨出有扬州一带的口音。
海东来决定找那个舞女谈谈。
吴妈见到海东来独身过来，竟然也有些惊恐。她期期艾艾地说陆盼盼正在内院练舞，让海东来稍后，她去叫陆盼盼出来。
“不必，我自去寻找。”海东来说着径自踏入院内。
他穿过前院和堂屋之际，院内仆役们纷纷闪避。也许是有人抢先一步送了消息，陆盼盼已经站在后院门口迎接他。海东来再次细细打量起这个扬州姑娘。今天她穿着月白衫子和水蓝色罗裙，衣裙上沾着新鲜的汗渍，看起来倒很像是刚刚练完舞的样子。
“海大人，什么风把您吹来了？”陆盼盼含笑施了个礼。
海东来悠悠地说：“没什么。就是过来看看姑娘是否安好。”
姑娘脸上似乎飞过一抹红晕，低下头说：“承蒙海大人挂念，小女子不胜荣幸。”言辞间竟有几分羞怯之意。
“对了，顺便问一声，”海东来继续说，“带你上京的那几位老乡，他们住在何处啊？”
“这……”
陆盼盼正待回答，吴妈突然凑上来打断她的话：“后门张郎中家给你送东西来了，还不快去！”
“是，谢谢妈妈。”陆盼盼收住话头，“海大人，今日失陪了。改日请务必赏光来访。奴家新学了一支舞，希望有机会……”
“还不快去！啰嗦什么！”吴妈呵斥道。
陆盼盼只好匆匆道别离开了。
骂走小舞女，吴妈转头来向海东来赔笑道：“这小丫头是新来的，还不太懂规矩，大人千万海涵。”
海东来瞥了吴妈一眼：“这我还是包容得起。”说罢便如来时一样，径直离去了。